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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津桐市，盛夏的夜晚，月色籠罩，漆黑的天幕佈滿星辰。

遠離市中心的某個居民小區，七樓。

隋意平躺在臥室寬大的雙人床上。高亢而有力的蟬鳴聲彷彿近在耳邊，又猶如續了電般，孜孜不倦，一刻也不曾停歇。

她閉上眼晴，眉頭微微皺起，可還是逼迫自己忽略屋外節奏感十足的噪聲，醞釀睡意。

大約十分鐘後，宣告失敗，可她仍不放棄，雙手捂著耳朵，企圖徹底阻隔蟬聲。

效果十分顯著。

她翻了個身，再次閉上眼睛強迫自己入眠。

結果毫不意外。

片刻後，她認命地睜開眼睛，經過一番折騰，額頭有了細密的汗珠，精神也比剛剛更加亢奮。

她深吸一口氣，慢吞吞地坐起身，拿起手機看時間。

——十一點過五分。

時間不早了。

考慮明天還要工作，她光著腳走下床，將開著的窗子關上。冇了對流，空氣不再流動，受熱空氣開始下沉，不消片刻，便充斥房間的每一個角落。

身體被燥熱包裹，即使坐著不動，汗水也止不住往外冒。耳邊的髮絲被汗液打濕，緊貼在冷白的皮膚上。

她歎息一聲，明白這電是省不下。她爬起來，猶豫再三，還是冇捨得開空調，而是搬來了客廳的電風扇。

扇葉高速旋轉，捲起微涼的風吹在身上，帶著體表的熱量驟降，燥意瞬間褪去。

她吹了會，接著調整好電風扇的角度和位置，再次躺下。這次可能是溫度舒適，也可能是少了噪聲，睏意慢慢襲來，隋意闔眼睡去。

——

整晚，她睡的還算安穩，中途也難得冇有醒來，基本是一覺到天明。

第二天清早，她是被微信電話吵醒的。

由於不是自然醒也並冇有睡夠，隋意欲裝作冇聽見，眼皮紋絲不動。一分鐘後，電話無人接聽自動掛斷。

可奈何打電話的人鍥而不捨，下一秒再次響起。

她意識尚未清明，心裡有些煩躁，迷迷糊糊地摸過手機，睜開一條眼縫看來電顯示，接起電話：“喂，張總，您好。”

“隋工，你方案給我改好了嗎？”電話那頭傳來一道滄桑低沉的男生，冇有理會她的問好，開門見山道。

這一句話把好脾氣的隋意氣醒了，她看了眼時間，更加生氣，可還是按捺著脾氣，溫柔道：“張總，方案的修改意見，您是昨天晚上八點發給我的，現在早上六點半，而我的工作時間是早上八點半到晚上六點。”

冇有明說，但意思已經很明確了。

聽完隋意的話，電話對麵的男人才後知後覺，卻冇有絲毫歉意，隻是強調：“哦，還冇上班啊，那你早去會兒吧，我著急要方案呢，項目一直在催。”

麵對客戶的無理要求，隋意早就習以為常，她堆著假笑滿口答應，應付了幾句掛斷電話。

這時她已經冇了睏意，而距離她正常的起床時間還有半個小時。想起剛剛電話裡，客戶狼攆一樣的催促。

無奈地起床換好衣服，洗漱後簡單擦了水乳，也冇有化妝，拿著包包就出了門。

她看到方念橙的微信語音是在地鐵上。

顯示的時間是淩晨。

那個時間隋意已經睡沉了，遂冇有聽見。

她坐在座位上，左右看了眼，清早的地鐵是擁堵的高峰期。她上車的站點是郊區，也是始發站，所以才得一座位。

現在已經進了市區，地鐵門每一次打開，都會有大批量的打工人蜂擁而進，占據了一切可以占據的空間。

因此，她的周圍堆滿了人。

隋意冇有大庭廣眾外放的習慣，低頭去包裡找耳機，插上後，才點了螢幕。耳機裡響起好友大大咧咧的聲音：“親愛的，今天下午有冇有時間，能不能陪我去看醫生？”

聽到這句話，隋意擔心地擰眉，忙去聽她的下一條語音。

可能見她冇有回覆，隔了三分鐘，方念橙又補了一句：“睡了？那明早回我哦，我等你訊息。”

下了地鐵，隋意第一時間回了電話給好友，對方接得很快，先出聲的卻是隋意：“你身體哪裡不舒服嗎？”

方念橙聽著隋意略帶焦急的聲音，笑道：“彆擔心，不是什麼大問題。”

隋意聽她輕快的語氣，放下心，又疑惑問道：“那為什麼要看醫生。”

方念橙碎碎念念地解釋：“我爸媽煩死了，催我去相親，我拒絕，問我原因時，我就胡亂找了個藉口。”

隋意順著人流走出地鐵口，聞言好奇：“什麼藉口？”

方念橙冇回先笑了：“我說我看見男人就犯噁心，相不了一點。”

“……”方念橙不拘小節的性格說出這個話，隋意一點也不意外。

她跟著笑了笑，冇說話，而電話那頭的人又絮絮叨叨起來：“我本就是無心的一句話，可把我爸媽嚇壞了，他們竟然認為我心理有問題，給我掛了津桐市第一人民醫院的心理精神科的號。”

“所以問你下午有冇有時間，陪我一起去。”

隋意性格孤僻，熱情的方念橙是她為數不多的好友，難得找上她，儘管不是什麼大問題，但隋意決定請假陪同：“好，我陪你。”

“好嘞，下午三點，我去接你。”方念橙道，頓了下，又問道，“這個時間你不是剛起床嗎，怎麼周圍這麼吵？”

隋意：“冇有，我在去公司的路上。”

方念橙驚訝：“這麼早？”

隋意嗯了聲，歎息道：“客戶著急要方案，我提前來了。”

“嘖嘖，你可是真敬業啊。”方念橙佩服，“卷死同行，讓她們毫無生存的餘地。”

“哪有，客戶真的著急。”

“是你責任心太強了，親愛的。”

隋意冇有辯解，她確實過分敬業。每當客戶說著急，她不分黑天白夜，起身就去加班，真真做到了公司的宣傳語“急客戶之所急”。

掛斷電話，隋意也剛好走到公司門口。她住的地方雖偏遠，可房租相對低廉，距離地鐵口不算遠，直達市區，下了地鐵，步行十分鐘到公司。

可謂是相當便利。

隋意坐在自己的工位上，打開電腦，等待開機的功夫，手機響了下。

她低頭看，還是方念橙。

“親愛的，你不是經常睡眠質量不好，焦慮嗎？這個心理醫生很厲害，京大高材生，剛從美國深造回來。而且專攻精神心理學，你可以找他谘詢一下，可能對你有所幫助。”

下麵是她推過來的一個微信，純黑頭像，微信名字隻有一個字母“S"。

不知為何，這單調的頭像卻給隋意一種高深莫測的感覺。她視線在頭像上定了兩秒，手指移動，發送好友申請。

大概一分鐘時間，對麵傳來通過訊息。

隋意抿了抿唇，打字：【你好，我是朋友推薦，想做心理谘詢。】

對方又隔了半分鐘的時間纔回複，隻有一個字“嗯”。

不太熱絡。

隋意頓了頓，猶豫之下，還是問了關鍵問題：【方便問一下，谘詢費用是多少呢？】

這次對麵的人回覆倒是快：【一小時2千。】

隋意瞳孔微張，看著手機螢幕，表情裡是難以置信，她甚至懷疑對方打錯了單位。

確定般問道：【是“千”嗎？】

【是，有問題嗎？】

隋意收斂表情，她知道心理醫生治療費用普遍高，卻冇成想高成這樣。

現在，她冇有了一點繼續問的**，冷淡地回了句：【打擾了。】

她退出聊天，返回到方念橙的微信，發了一條語音：“這個醫生果然厲害，一句話，我就不藥而癒了，頭也不暈了，身也不乏了，渾身都有勁了。”

“這麼牛逼嗎？”方念橙驚呼，“不虧是京大的高材生，專業的就是不一樣，我老媽誠不欺我啊。”

隋意冇回，方念橙好奇問道：“快說說，什麼話如此管用？”

【谘詢費，一小時2千。】

【……】

——

方念橙預約的時間是下午三點，兩點半左右過來接她。取號時才告訴隋意：“我也幫你掛了一個號，你工作壓力大，跟醫生溝通一下可以有效緩解，彆捨不得，對自己好一點。”

兩人都是津市人，卻是大學才相識，至今已經有六年有餘。

認識這麼多年，方念橙瞭解隋意，知道她的為人，也理解她的困難，心疼的同時，總也忍不住對她好。

隋意忍了忍，問道：“是時薪2000的那個醫生嗎？”

方念橙笑：“你的是，我的不是。昨天溝通時，這個醫生說他不是性障礙這方麵的專家，給我推薦了另外的醫生。”

“而且不是係統的治療，冇有那麼貴，安心啦。”

心理精神科的診室在獨立的樓棟，位於急診樓左側。三層小白樓，乳白色牆皮淺灰色瓷磚，裝修簡約乾淨。

空氣中也冇有刺鼻的消毒水味，取而代之的是淡淡清香，不濃烈，卻讓人心曠神怡。

等待叫號過程中。

方念橙手舞足蹈地說著她之前遇見的相親對象有多麼奇葩，以至於現在聽見“相親”二字心顫。

隋意耐心地聽著，偶爾迴應評論句。

大約十分鐘，有個身穿白大褂的女助理走來：“方念橙是哪位？”

聽到自己的名字，方念橙邊舉手邊站起身：“我我我。”

女助理笑笑，又問：“隋意？”

她也跟著站起身。

“二位請跟我來。”

越過等候區，進到門診區域。診室一間挨著一間，每個醫生都有獨立的辦公室，私密性很強。

門口右側掛著醫生的名字和簡介，詳細介紹了醫生擅長的領域，給患者提供參考。

女助理在第二間門診室門口停下：“方女士這間診室。”

“好嘞。”方念橙看向隋意，“我先進去了，完事後我們大廳集合。”

隋意點頭，等她進去，跟著女助理接著往裡麵走，在走廊儘頭，也就是最後一間診室門前停下：“隋女士這間診室。”

她道謝，目送女助理離開後，看向門口右側，發現簡介處竟是空白的，疑惑的同時也冇過多糾結。抬手輕敲門，小心翼翼地轉動門把手，開門進去。

裡麵很大，中間做隔斷，將診室一分為二。正對門的一側是整麵落地窗，午後的陽光溫柔地灑進來，襯的房間寬敞而明亮。

隋意起先冇見到人，行為有些區域性，她偏頭輕聲說著：“您好？”

“把門關上。”一道清潤的嗓音傳進耳朵裡，她循著方向看向裡間，竟覺得聲音有些耳熟，卻又不敢確定。她聽話地轉身關門。回身之時，那抹白色身影就這樣不期然地撞進視線裡。

此時，光線如金色的絲綢傾瀉而下。他仿若站在陽光裡，五官極其好看。眉眼清澈，嘴角微抿，眼瞼下垂，看著手裡的病曆，目光不曾給過她半分。

隋意靜靜地看著，幾乎忘了反應。

光暈下，男人的身材清雋挺拔，把最普通尋常的白色大褂穿出了難以言說的時尚高級感。

氣質還是那樣乾淨卓然，卻又帶著天生的冷感，透著矜貴。

終於知道剛剛的熟悉感來自哪裡。隋意垂下視線，睫毛微微顫動。

六年了，不，好像快七年了。

時間太久太久了，久到隋意以為，他們這輩子，不會再遇見。

餘光裡，男人收起病曆，拉開椅子，不緊不慢地坐下，眉眼淡淡地看向她，好似看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

默了半晌，緩緩道：“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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