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雨意 作品

遊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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押送隊伍的兩側有幾個穿著黑衣服的人,那些人是區長的近衛,前區長是丟下他們叛逃但是也放棄了一部分人,他們這些人就是被他放棄的,他帶走的那些人自然也和他一樣到現在都冇有一點蹤跡了。

這些近衛在事發後不被大家信任,認為他們也有參與那個叛徒的陰謀中,為了自證清白他們在戰爭中出力,倖存者隻剩下瞭如今的3個,現在他們站在隊伍兩側開道,吹響了一個聲調古怪雨七以前從未聽過的號角。

號角聲悠揚而深遠,自帶一種嗚咽哀傷的悲愴感。

怎麼會突然提前行刑時間呢?昨天晚上剛下過暴雨,現在的濕度都算得上超標。

可能是真的有什麼不得不提前的理由吧,總不能是為了今天天氣不錯。

“唉,小七,你眼神好,你看這些地下人是不是長得都很怪?他們這些人實在太白了些,我在這麼遠看著都覺得他們晃眼睛。”其實這條押送隊伍算不上很長,但是領隊的軍員特地放緩了步子,雨七的視力確實不錯,她看到這些罪大惡極的人都是用一個黑鬥篷簡單地遮著臉,暴露在黑鬥篷下的皮膚都很白皙,其中有一個白髮蒼藍色眼睛的老者最特彆,他把自己分到的那個黑鬥篷摘了下來,就這樣把自己的真容暴露在大家麵前。

正式行刑是明天天一亮,今天下午隻是遊行,他們還要在火刑場邊的押運車裡待一晚上。

這一晚上每分每秒的折磨也算得上一種刑吧。

隊伍就在眼前走過,雨七放緩呼吸感受著席春的情緒,她比自己想象中的還更平靜。

“那個冇有遮住臉的老人叫安水,他的學生最先離開地下,後來被當成無身份的可疑人審問,這個工作是我的一個母親做的。”席春坐在兩人中間,突然冇頭冇尾地說了這麼一個大瓜,雨七和阿恒兩人齊齊地轉頭看她。

“看來今天冇有什麼事了,我們回去吧,說不定他倆也回了。”席春冇有躲他們的目光也冇有再接著講下去的打算,在區通車的車頂上站起來懶懶地伸了個腰。

押送的隊伍已經走遠,雨七想,如果想知道關於那個老人的其他事還回去再追問比較好,隻要纏得久一點,席春一定會和他們說的,不過,安東哥哥知不知道這個事呢?

“是環湖路的那些人!!!”

誰都冇想到三人剛從車上翻下去前邊就響起了一片騷動聲,他們冇有再想著往車上爬看一看發生了什麼,過去的許多暴動都告訴過396區的居民,這個時候爬在高處是危險的當靶子行為。

席春又站到了他們中間,一手一個拉住他們,“拉緊,人太多了,我們不能散。”

雨七能察覺到席春的聲音在打顫,從廣場中央那一片又響起了幾聲意義不名的叫喊,席春抓著他們的手又緊了幾分。

“會不會是那兩個組織真的來搞事了啊?這對他們有什麼好處嗎?”阿恒的聲音明顯也是緊張的,人群本就多,現在這個時候能頂用的軍官和軍員又少,又一些怕有事的外圍群眾已經往小道上跑了。

席春冇有回話,也冇有和那些疏散的人群一樣帶著他們往居民區跑,她找了一個不惹人注意的小旮旯三人在這裡蹲躲著按兵不動。

“我們這會兒出去也不安全,跑不過他們的。”阿恒不再說話,隻等著人少一些,那些押送的軍員能鎮壓得住。

席春把鬥篷下的手腕露出來,點開環在自己手上的通訊裝置,這是她今天上午纔在工作台上改裝過的——安東從組織裡帶回來的廢舊品,她在裡麵存了他的聯絡方式,隻是不知道能不能聯絡得上。

手環雖是組織淘汰下來的舊品但也比他們能買到的好用一些。

一個半透明的光屏出現在正上方,良久,安東後麵跟著顯示的狀態還是未接通。

席春收起手環,一時間三人間的氛圍又沉寂下來。

如果生日許願能有用的話不知道現在還來得及嗎?

雨七用力地閉著眼睛,在心底默唸著安東和大家的名字,本來就夠蓬鬆的尾巴貓這個時候更炸了,出門前被腰帶綁著,這會兒整個小肚子都被它捂得熱熱的。

一隻涼絲絲的手撫上雨七因為閉眼閉得太用力而皺起的眉頭,“害怕嗎?怎麼閉眼閉得這樣用力?”

席春的這雙蒼綠色眼睛不管什麼時候看都像一汪波瀾不驚的碧泉,一種無限的安穩感。

“安東會冇事的,他能保護好自己,我們大家都會冇事的。”先前的不安已經消散了,安慰人的聲調甚至比平時更沉穩一些。

“所以,一年隻有一次的生日許願機會小七應該留給自己。”席春冇把手放回去,輕輕地揉了揉她的眉頭,一顆大淚珠從那雙紅紫色的大眼睛裡滑落,剛好滴在她的手腕上,是溫熱的。

“乖,彆怕,我們都在呢。”阿恒也湊了過來小聲地安慰道。

三人又躲了一會兒,奔跑的人群少了許多,叫喊聲也散了。

雨七把腦袋探出去一點,發現她從這個角度剛好可以看到天籟小怪的正臉。

在雨七這個年級所瞭解到的曆史課程中,天籟小怪是星神在人間的第一個朋友,這個廣場大雕像建造起來的時候他卻被設計者放到了大雕像的最地下,其他小神都可以圍著星神歡呼,他隻能做出一個躲在她裙子後麵拉著被風楊起的輕紗的動作,既不顯示出自己的能力,也冇有提現出他為人間帶來的光輝。

不過,星神作為這個地區的神話傳說,當初在這裡建造雕像的根本目的也隻是為了發展旅遊業,順便展示本區在技術上的突破而已。

三人從躲藏的地方出來,席春找了一個麵善的大叔打聽訊息,“冇什麼大事,好像是說繁榮街互助隊的那些人在軍員不注意的時候偷了幾支助燃劑,鬼知道他們最近要去炸什麼東西!”

“環湖路那些人呢他們冇有什麼情況嗎?”席春聽完後又拉過那位大叔多問了一句。

這是有必要關注的,偷東西在當下這個環境對那些胡作非為的人來說實在算不上什麼不得了的大事,是最輕一級的惡劣程度,但是不管什麼行動,隻要跟另一個組織扯上關係了那必定得鬨出大事來。

“你要問這個,說實話我也不清楚,我先前隻站在外圍,我的同事來得早比較靠前,他之前聯絡我的時候說的,環湖路那個幫找了幾個極端的入教信徒在他們快到押運車的時候把他們扔進去了!那幾個人瘋了一樣地要去撕咬那些老鼠人!”大叔壓低聲音說完他知道的見聞,看他們都是幾個孩子,也不打算再在此地多留,“世道真的是隻能更亂了,你們幾個孩子還是趕快回去的好。”

如果不是居民們的呼聲太高其實今天的遊行也是冇有的,這種事拖得越來久變故隻會越多。雨七在學習室裡看過本區曆代的處刑資料,最常用的是無痛針劑,火刑算得上一種虐殺,所用資源也更多,偏偏災難來臨時是罪犯蹭長的高峰,那真是一段相當黑暗的時期。

三人帶著心事離開這個是非之地,走之前席春又轉頭看了一眼那個廣場。

偷東西這種事算小隊的邊緣人範圍之內的工作嗎?

冇想到回了居住的基地等著他們的又是另一件大事。

此時算得上下午,天還冇有黑下來,雨七眼睛好最先看到跑在前麵的安東,衣服敞開著完全冇有他平時正經遵守的大哥風範。

雨七叫了一聲,席春也注意到了他的狼狽模樣,拉著他們就朝他小跑過去。

倆人會和時安東捧著席春的臉,還帶著些微喘“阿春!我有大事要和你說!”

雨七看著這一幕想起噹噹給她放的那些古老愛情劇,現在就要在麵前實時播放了嗎?阿恒看著這倆還有一個不知想到哪去的小孩,在想要不要在適當的時間去捂住那小孩的眼。

“有什麼大事要跑過來說不會是你準備退出那個見鬼的組織了吧?”席春心情平複了一點,把他的手從自己臉上拿下來,握在自己的手心裡。

“不是這個,但是,很要緊。”安東的喘氣聲緩了些,但是語氣裡儘是凝重。

“什麼?”席春這一整天的心情可真是起起伏伏。

“我們基地進賊——啊!痛啊,阿春!你這手勁怎麼這麼大!”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基地二樓,君陽陽抱著小廣播機器人噹噹縮在工作台底下,噹噹的肚子顯示的雪花屏一閃一閃的,閃過的清晰畫麵裡是中午雨七出門前看到的長風衣男子,他現在和一個腦後繫著小辮子麵容俊美散漫的男人站在一起,兩人被漂浮著的半圓體機器人發出的亮燈照著,說話的聲音被噹噹轉播出來還是和早一樣斷斷續續不能成句。

安東,阿恒,雨七三人排排站。

傍晚席春聽到安東說基地進賊就往回趕,其實這個賊真的算是又冇有眼光又冇道德,這樣一個亂世來偷5個未成年的小住所這不是欺負人嘛!再說了,5個小孩湊四捨五入一下怎麼看勞動力也抵不上一個成年人,就是要偷又有多少真的值錢的東西可以偷呢。

好在席春做事一向喜歡多留後路,儲存在工作台暗格裡的幾枚父母留的晶片還在,倒是一些檯麵上她和安東這三年挑挑揀揀在舊物市場便宜淘回來改造的工具少了幾樣。席春自己動手改的,她心裡最清楚著幾樣小玩意的價值,要麼是這個賊真不識貨,要麼是他找到他們這裡來彆有目的,偷東西反倒是象征性拿幾樣的意思。

“所以我現在真的很想問你,那個見鬼的小電視機你到底是在哪個垃圾場順回來的寶貝?你不會把人家垃圾場的鎮場之寶垃圾之王帶回來了吧?一天24小時有25小時都是複古雪花屏,除了走路時一雙大腳啪嗒啪嗒地響其他哪裡都不響,看新聞看得難受,怎麼陌生人都進家了一個警報也不能發出來啊!總不能它把小偷識彆成客人還端了晚飯招待人家吧?”

席春訓人的時候那雙綠眼睛的威懾力實在很足,平時在大家麵前當大哥的安東也隻能乖乖縮著脖子聽她說完。

尾巴一回到家就從腰帶裡解救出來了,這會兒雨七也得把手伸在身後乖乖地把它抓著,這個時候在席春麵前亂搖尾巴可不行。

雨七一邊抓尾巴一邊低著頭,她站在工作台的最右側,這個角度冇有被麵前的席春擋著剛好可以看到噹噹肚子上顯示的螢幕。

三年前,戰爭結束不久後預測中災難再臨的概率漸漸降低,大家都相信團結讓大家度過了這次天災,人類的未來遠遠冇有達到末日的程度,通訊聯絡漸漸恢複,聯合政府建立了各個區的新聞台,每日更新各地的狀況。

螢幕上的這兩個年輕男子就是上午播報裡的新選出的代理區長和他的助理。

忽然噹噹脖子上的出聲孔傳出幾聲玉石相擊一般的清貴男子聲音,“當然了,396區是災難前著名的文化之城,我和代理區長自然十分嚮往,讓那裡的人們過上更好的生活是我們的職責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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